第一章》 - 两道明光

　　图拉扬一动也不动地站着，静静地看着世界毁灭。

　　封印黑暗之门是几个小时前的事了。德拉诺就此瓦解。大地崩毁，海水沸腾。大片的陆地被抛上天空，静静地飘浮、缓缓地旋转，不再回到地面。现实也随之解体。

　　图拉扬很平静，他不害怕。即使在这里，圣光依然耀眼。

　　这里不是德拉诺。

　　看起来的确很像，却不是那么回事。他脚下虽然踩着的是地狱火半岛碎裂的红色平原。远处还能看见联盟仓促建成的基地，荣耀堡，在危难中仍然屹立不摇。

　　但这里不是德拉诺。

　　图拉扬确实到过那里，几个小时前，他还在拼死奋战。地狱火半岛满是兽人、联盟士兵、损坏的战争机器、尸体、抛下的武器，还有战火烧过的痕迹。

　　现在却没了。这里完全没有战争的迹象。周围是一片空荡荡的荒芜。他能看见德拉诺毁灭的景象，但……这里不是真正的德拉诺。

　　图拉扬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。天空扭曲而黑暗，充满冲突的力量。他能看见远处有不同的星球，看似触手可及，却又不可思议地遥远。他感觉圣光与阴影在这里交融。混沌与秩序、生命与死亡，无法操控的原始力量在此交锋。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，也不知道怎么离开。他四处寻找熟悉的面孔，卡德加、达纳斯、库德兰、奥蕾莉亚。不知道他们下落如何。

　　他在开阔的地方站定，让圣光流遍全身。只要有耐心，他就能引导其他人来到他的身边。

　　时间过去了，却没有人现身。

　　但这不代表他是独自一人。图拉扬感觉到东边有东西在盯着他，眼神充满恶意。过了几个小时，猎食者般的杀气还是萦绕不去。不管那是什么，都渴望着鲜血。

　　图拉扬打破沉默，大声地说：'要来就来吧。见识一下圣光的力量。'西边，从他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。那是他一直渴望再次听到的声音。

　　'图拉扬!'

　　他笑着转过身去。她终于来了。'奥蕾莉亚?感谢圣光!'

　　他倒抽一口气。奥蕾莉亚拉满弓弦，箭头直指他的心脏。

　　射出弓箭的瞬间，奥蕾莉亚高声喊出两个字：

　　'左边!'

　　图拉扬毫不迟疑，马上往左边躲。他感觉到箭矢带来的风擦过他的脖子，在几百步外的距离落地。箭头插入红色的土壤，羽毛还在颤动。

　　奥蕾莉亚一边抽出下一支箭，一边慢慢靠近。她垂下弓身对着地面，不断环顾四周，寻找目标。'抱愧。我是说我的左边，不是你的。'

　　图拉扬看了一眼远处的箭矢，说：'是测试我的反应，还是妳看到了什么?'

　　'我看到东西了。'

　　'可惜了。我也想试试妳的反应速度。想要的话，我随时都能对妳丢出盾牌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笑了，但只有一瞬间。'改天吧。'她走到图拉扬原本站的地方，指着地面：

　　'你看这里。'图拉扬看到自己的靴子在干燥的地面上留下足迹，足迹旁边竟然还有另外一道浅浅的痕迹。

　　刚刚有东西站在他身后。不对，他最后一秒才转头，所以那东西是站在他眼前，他却没有发现。

　　'那是什么?'

　　奥蕾莉亚仔细注视着前方的动静。'我看到有东西在闪烁。你转身的时候，它才现形。但我不知道是什么。我还来不及射中，它就跑了。'

　　'是兽人吗?或许耐奥祖的术士来了。'

　　'不是兽人。'奥蕾莉亚非常肯定。

　　'要去把箭拿回来吗?'奥蕾莉亚看着图拉扬说：'这里不是德拉诺。你知道怎么离开吗?'

　　'确实不是，我不知道。'

　　'那我们最好节省物资。'奥蕾莉亚的箭矢落在两百步以外。他们两人一起走了过去，不发一语。

　　图拉扬手上拿着战锤，他暗自窃喜。因为奥蕾莉亚找到他了。黑暗之门一战凶险无比，惨痛又血腥。他横跨两个世界与部落作战，从没看过他们如此坚决。大酋长耐奥祖在黑暗神庙使用艾泽拉斯的强大宝贝，建立通往其他世界的桥梁，但法术却完全失控。德拉诺各地都有突然出现又瞬间消失的空间裂隙。唯一的退路就是回到艾泽拉斯。

　　但无法操控的毁灭也穿越黑暗之门，威胁着艾泽拉斯。

　　联盟远征队全力守护家园。奥蕾莉亚和图拉扬抵挡了一波又一波惊恐的兽人，为卡德加争取了关闭裂隙的时间。他们心知肚明，自己会被困在即将毁灭的世界里。在混乱之中，他们身边出现了另一道裂隙。他们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，反正不管去哪都比待着不动平安。但是两个人却不幸失散了。

　　没有人知道联盟远征队的其他成员在哪里。或许还在德拉诺。或许他们也来到了这个地方。

　　又或者他们逃到宇宙某个偏远的角落。图拉扬无从得知。 但至少，圣光把奥蕾莉亚送回图拉扬的身边。

　　奥蕾莉亚把箭矢放回箭袋里。'我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。'她皱着眉头。'我也不确定。我的直觉在这里好像不太可靠。'

　　'但是我相信妳。'图拉扬在洛丹伦也常打猎，但奥蕾莉亚是银月城的游侠队长。狩猎对她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。'我应该要发现的。这里有太多混乱的力量……我必须更加小心。'

　　'这里是它的地盘，也是狩猎场。它还没来解决我们，这很奇怪。要是我早就出手了。'奥蕾莉亚垂着弓。'我真是不懂这个地方。'

　　'我也不懂。'图拉扬说：'但我们重逢了，这样就够了。'奥蕾莉亚看着图拉扬微笑了。

　　奥蕾莉亚抱住了图拉扬，他们两人紧紧相拥。奥蕾莉亚轻声地说：'我们一定会再见到儿子的。'

　　'只要圣光应允。'

　　'管他什么圣光。我们都知道，加入联盟远征队要有必死的觉悟。但我还是相信，一定能再见到阿拉托尔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的爱温暖而炽热，她的话给了图拉扬温暖。但图拉扬没法子这么有信心。'回艾泽拉斯的路或许会很漫长。'

　　'我们有很多时间。'

　　'妳有时间。'

　　奥蕾莉亚抬起了头。图拉扬看着她的眼睛，知道她一定懂这句话的意思，那就是人类的寿命短暂，但是银月城的精灵因为太阳之井的力量，可说是长生不老。

　　奥蕾莉亚说：'要是圣光让你老死在这里，我一定会非常、非常地生气。'图拉扬强忍着笑意。'我会代妳转达。''好，就这么说定了。'奥蕾莉亚退了一步，仔细搜寻昏暗的周围。'或许有其他人也困在这里。我们应该找找看。'

　　图拉扬指向东边，黑暗之门的所在位置。'之前那里战况最激烈。'

　　两人朝东边出发。德拉诺的幻影还在逐渐崩坏。他们感受不到摧毁世界的强震。海洋已经干涸，只剩下空荡荡的虚空。而远方，只见连绵的山脉飘浮在空中。

　　奥蕾莉亚和图拉扬都知道：要是没有成功关闭传送门，这也会是艾泽拉斯的下场。

　　随着时间过去，毁灭的速度也变得缓慢。这个世界的中央陆块依然存在。联盟远征队究竟有多少人活了下来?而部落又有多少人呢?

　　两人来到半岛的最东边。黑暗之门还在，但周围什么都没有。没有联盟，也没有部落。

　　图拉扬说：'我们只能靠自己了。'奥蕾莉亚叹了口气，然后说：'有什么想法吗?'

　　图拉扬背对黑暗之门，盘腿坐下。他的盔甲因为碰撞，发出了沉重的声音。'不可能的。我们没法子自己离开这里，所以要相信圣光。'图拉扬身上开始散发光芒。他闭上眼睛，让身体充满神圣能量。'命运让我们和其他人分开。我想知道原因。'

　　'好吧。图拉扬，你先睡。我来守着。'图拉扬微微睁开眼睛：'那个新朋友还跟着我们吗?'

　　'是的。'

　　'妳又看到它了?'奥蕾莉亚有点迟疑。'我能感觉到它，从北边监视着我们。你没感觉吗?'

　　'大概吧。黑暗之门附近吗?'

　　'没错。'图拉扬确实感觉到一股恶意从那个方向传来。敌人还连结着距离，所以他又闭上眼。'生个火邀请它过来吧，或许它只是寂寞。'

　　突然有一阵声响传来。图拉扬立刻站了起来，同时举起战锤。奥蕾莉亚快速转身，弯弓搭箭。就在几步距离外，一圈光源浮在空中，散发出刺眼的光芒。

　　那是一道时空裂隙，和图拉扬早些时候通过的一样。

　　在光芒中，图拉扬看到一只手在招呼他们向前。有个声音说：'过来这里，快!'

　　图拉扬虽然惊讶，但他感受到裂隙和身后的声音都充满了圣光。便对奥蕾莉亚说：'可以相信它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看了他一眼，放下弓箭。'好吧。'她走进了裂隙。图拉扬也随后跟上。

　　他们来到森林里的空地，周围都是垂死的树木。裂隙在他们身后阖上。他们回到德拉诺了，这里的大地还是因为灾难而晃动。图拉扬抬头看了一眼，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。天空被撕成碎片，残留的几抹蓝色之间，穿插着不断回旋的黑暗能量。

　　德拉诺和其他世界渐渐融合了。

　　'我找你们两位已经找很久了。'

　　带领他们来到这里的另一个生物张嘴大笑。他有尖尖的獠牙，生着长长的黑爪，但身上却散发着圣光。奥蕾莉亚的手指轻轻敲了几下弓身，显然在考虑重新拉弓。

　　图拉扬问：'你是谁?'

　　'我是个指挥官，也是守护圣光的战士。今天，我更是命运的使者。我叫洛萨克森。圣光之母泽拉知道你们注定要成就大事，拯救所有的生灵，所以派我来救你们。来吧，请坐。我们有很多事情要讨论。'

　　* * *

　　他们谈了三天三夜。洛萨克森知道有个看不见形体的敌人在追踪奥蕾莉亚与图拉扬之后，感到非常不安。'我对抗燃烧军团有好几千年了，在这之前我也曾经服侍它们上千年，但我从来没听过有任何生物能这样穿越扭曲虚空。'洛萨克森立刻发现事情的严重性。'图拉扬，要是连你都看不见，那就让人担心了。恶魔在圣光之前应该无所遁形才对。'

　　洛萨克森听了他们在扭曲虚空所发生的事之后，非常确定那个生物就是燃烧军团最顶尖的刺客。是基尔加丹亲自训练的少数精英，它们被派去刺杀或俘虏重要的敌人。如果那个生物在追踪图拉扬和奥蕾莉亚，那它绝对不会轻易放弃。 这代表他们就算来到这里，依然非常危险。

　　图拉扬、奥蕾莉亚和洛萨克森在这三天里，确实讨论了许多事情。包含这个世界、燃烧军团，还有恶魔如何引导部落入侵艾泽拉斯。还谈了光明与阴影交融的混沌世界——扭曲虚空，也讨论了扭曲虚空是如何产生德拉诺这种真实世界的幻象。

　　其中最重要的是，洛萨克森向他们介绍了圣光军团，还有对抗燃烧军团的永恒战争。他说圣光需要奥蕾莉亚与图拉扬的协助。

　　但这些都是后话。洛萨克森说：'我们绝对不能冒险，让那个生物找到我们的基地。我会跟你们一起待在这里，直到杀死它为止。'

　　图拉扬乐意接受他的帮忙，奥蕾莉亚却不这么想。'洛萨克森，你必须离开。我们能庇护自己。'

　　'妳可能不明白这个刺客有多危险。'

　　'谁对燃烧军团比较重要?是两个新兵，还是一个指挥官?'奥蕾莉亚看着图拉扬的双眼，继续谨慎地对洛萨克森说：'你离开的时候，它一定会跟着你。你必须设下陷阱。先杀死它再回来找我们。'

　　洛萨克森正要反驳，但图拉扬打断了他：'洛萨克森，我们知道这很危险。我们非常了解。'图拉扬对奥蕾莉亚点了一下头：'我们会在这里等。'

　　洛萨克森皱了皱眉头。他静静地看着两人，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：'好吧。但我不能让你们毫无防备。'洛萨克森在离开之前，教导图拉扬使用圣光。图拉扬原本就是圣骑士，但人类近几年才开始在战场上运用圣光。洛萨克森已经用了好几千年。在他离开之后，图拉扬的身躯变得光芒四射，非常耀眼。

　　对奥蕾莉亚来说，太阳下山之后这就不有趣了。

　　她忍不住地说：'可以停止吗?我的夜间视力都被搞坏了。'图拉扬得意过头了。'我的光芒让妳困扰吗?我对正义与希望的纯净力量太投入了吗?'

　　'你的光芒能在夜里阻挡刺客吗?'

　　'说不定可以。'但图拉扬还是停止了。圣光从护甲和战锤上消逝。'妳觉得洛萨克森怎么样?我知道妳没法子藉由圣光去感受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用扁平的石头磨着箭矢。'他说了很多，不像在说谎。'图拉扬看着地面，压低声音说：'妳对他的要求有什么看法?'

　　两人沉默了许久，只听见金属摩擦石头的声音。气氛很沉重。远处传来德拉诺的野生动物因为地震而惊慌失措的叫声。

　　奥蕾莉亚终于放下石头，说：'圣光之母泽拉让我们逃离虚空。我们要在这里留几天可以。但，要投身另一场战争就——'

　　她没有把话说完。不用说，图拉扬也了解。'如果圣光能把我们先送回艾泽拉斯，这能召集军队。这样会比只靠我们两个有用。'

　　'没错。'

　　他们接着聊了几乎一整夜。

　　天亮以后，他们轮流睡觉。到了中午，她们都已经充分休息。接下来就等着恶魔被消灭了。

　　奥蕾莉亚不确定洛萨克森有没有真正了解他们的要求，但至少他愿意配合。没法子判断会花多少时间。他们可能会困在这里好几周，甚至好几个月。他们仍然需要节省物资。食物和水都不多了。图拉扬出发去找水源，奥蕾莉亚在附近的森林里设了一些陷阱。图拉扬回来的时候，奥蕾莉亚正在营地周围徘徊，仔细研究地面。她皱着眉抬头看向图拉扬问说：

　　'水呢?'

　　'水不急。我醒来以后就一直在想。我们整个晚上都在讨论战争，却没有谈到儿子。'

　　'我们可以晚点再谈马泰恩。'

　　'我们不管谁上了战场，另一个就要留下来陪他。'图拉扬靠近了一步。'不能让他变成孤儿，我们已经付出太多了。'

　　奥蕾莉亚坚定地直视他的双眼。'他不会有事的。我答应你。'奥蕾莉亚接着伸手碰触图拉扬的下巴。

　　唰。

　　匕首划开了图拉扬的喉咙。

　　图拉扬惊讶地睁大双眼，抓着喉咙往后跌了几步，却止不住血。奥蕾莉亚的匕首深深地刺进他的脖子。

　　奥蕾莉亚无情地瞪着他。'可恶的恶魔，我儿子叫阿拉托尔。'

　　化身为图拉扬的恶魔愤怒地大吼，朝奥蕾莉亚迫近。它一手冒出绿色的火焰、另一只手现出短刀。奥蕾莉亚侧身躲过刺客的攻击，顺势抓住它的手肘，用力往外翻。刺客摔倒在地、手臂扭曲。它的短刀掉落地面，接着就蒸发了。树林间回荡着痛苦的嘶吼与愤怒的咆哮。

　　奥蕾莉亚任由恶魔哀嚎，拿回了长弓和箭袋。背后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，真正的图拉扬现在才走出树林，手里拿着战锤。他的身上散发圣光。'奥蕾莉亚，做得好。'

　　'它失去耐性了。如果是我就会多等几天，而且不会留下足迹。'奥蕾莉亚抽出一支箭。'对燃烧军团来说哪个比较重要?两个新兵，还是一个指挥官?看来是新兵。真有趣。我们来聊聊吧。' 刺客低吼一声，想站起来。图拉扬用战锤把它打回地上。图拉扬手一挥，刺客的伪装就消失了，露出真实的样貌：是一只表情痛苦的瘦长恶魔。洛萨克森说得没错。这不是一般的艾瑞达。它焦黑的眼睛冒出黑烟。

　　奥蕾莉亚用弓箭指着它。'你是燃烧军团的手下，对吧?'

　　恶魔抬头对她微笑。'我只是无穷大军的一个平凡小兵……我只是无尽战争里的……呃啊!'奥蕾莉亚的箭击中目标。她抽出下一支箭，瞄准另一个位置。她不打算再开口询问。恶魔发出怒吼。'没错，我属于燃烧军团，你这个臭虫，愚蠢的凡人!狂妄的废物，你们注定要死在主人的手下，在泥土里挣扎……'第二支箭命中，恶魔再次哀号。

　　奥蕾莉亚摇摇头。'你跟踪我们好几天了。为什么?'

　　恶魔开始傻笑。疼痛几乎把它逼疯。'命运绕着你们打转。我感觉得到、也看得到。这个充满希望的世界爆炸了，你们两个却活了下来。这代表命运有其他的打算……'恶魔开始疯狂大笑。

　　图拉扬举起盾牌。'或许吧。不过你看不到了。'

　　恶魔的眼神充满炽热的仇恨。'你们以为能够解脱我?我会找到你们两个。把你们的灵魂挂在胸前，让你们受到永恒的折磨。然后我会再去找你们的儿子，阿拉托尔，逼他跪在萨格拉斯大人面前，让你们亲眼看着他燃烧!哈哈哈哈!你们以为自己赢了?啊……'

　　奥蕾莉亚放开弓弦。箭矢穿过恶魔的头颅。

　　恶魔的嘴巴慢慢闭上，身体抽动了一下，又一下。然后就静止不动了。

　　奥蕾莉亚向图拉扬耸耸肩，表示道歉。'抱愧。我应该先等你问完的。'

　　'他提到阿拉托尔，我也很生气。'恶魔的尸体开始冒烟，化为尘土，最后被风吹散。一点痕迹也不剩。

　　圣光军团一定是在观察他们。杀死刺客不到一个小时，奥蕾莉亚和图拉扬突然被耀眼的光芒笼罩。他们沉浸在荣耀之中，心灵被带往前所未见的疆域。图拉扬感觉到某种不可思议的存在，彷佛是永不枯竭的圣光泉源。奥蕾莉亚惊呼一声。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祥和的圣光之力。连图拉扬也不曾这么感受过。

　　一个优雅而沉稳的声音开始对他们说话。是圣光之母。

　　'艾泽拉斯的孩子们。奥蕾莉亚。图拉扬。我是泽拉。很高兴你们没有受伤，但我为你们的痛苦经历哭泣。'

　　奥蕾莉亚回答说：'不必忧伤。我们是为了守护家园而战。艾泽拉斯平安了。'

　　'那正是我忧伤的原因。世界之初，凡人的生命还遥远得像梦的时候，我就在了。想到你们必须面对这种危险……我就痛澈心脾。如果别人没有失败，如果我没有失败，你们就不用负起这种重担。'

　　图拉扬说：'我们心甘情愿，绝不逃避。这里发生什么事?恶魔说命运锁定了我们。'

　　'你们是整个宇宙的希望。'

　　图拉扬开始看清泽拉的形体。她似乎是由发光的活体水晶雕刻而成的，完全以圣光连结。她跟图拉扬见过的生物都不同，感觉却又似曾相识。图拉扬能透过圣光了解泽拉、泽拉也能了解他。'洛萨克森说星际间发生战争。我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。'

　　'我们很久以前就战败了。燃烧军团改变了宇宙的命运。所有的生命都步向毁灭。所以我们开始寻找希望。在星外暗界寻找明光。在数以万计的衰亡世界里，还有地方充满生机。'

　　奥蕾莉亚轻声说：'艾泽拉斯。'

　　'那是最亮的光。所以燃烧军团才在万年前企图入侵。你们英勇的人民让骄傲的恶魔第一次尝到失败。但它们从失败中学习。德拉诺的兽人是新的棋子。你们击退了兽人，但燃烧军团也会记取教训。我不知道艾泽拉斯什么时候会再受到攻击，我只能说，会很快的。'

　　奥蕾莉亚坚定地说：'我们必须回到艾泽拉斯，号召所有人应战。'

　　'这样还是不够。'

　　'一定要够。'

　　泽拉的声音充满了哀痛。

　　'不可能。燃烧军团已经做好准备，开始远征。它们只需要一条通道。部落差点就成功了。'

　　两人眼前浮现一个景象：驼背、畸形的兽人术士，搭船远离部落。图拉扬认出那是古尔丹。

　　'古尔丹的狂妄害了他。他要是成功，一切都完了。部落逃离艾泽拉斯有多久了?有几年了呢?'

　　图拉扬说：'快三年了。'

　　'那么燃烧军团已经准备了几十年了。'

　　'什……什么意思?'

　　'时间会不断向前流动，但扭曲虚空的力量是不可预期的。你们看。'

　　两人眼前浮现出另一个景象。那是一片大海，奥蕾莉亚和图拉扬看见巨大的漩涡。漩涡中有两块浮木，一块在边缘水流缓慢的地方，一块则靠近中央。外围的浮木缓慢漂流，中心的浮木激烈回旋，迅速环绕涡流无数次。风暴让海洋翻腾、水流激荡，也让整个漩涡更加混乱。

　　图拉扬渐渐明白了。身处在海洋之中，虽然受到同样的力量却有不同结果。艾泽拉斯的时间流动比宇宙中其它动荡的部分来得缓慢。

　　'燃烧军团有充裕的时间准备。遭受攻击的却来不及防备。你们的世界充满明光，但还没准备好面对战争。'

　　景象改变了。在地底牢狱里，有个精灵被单独囚禁。他的表情冷酷。图拉扬能感觉到他的仇恨与决心。

　　'有一天，圣光会洗去这孩子内心的黑暗，他会成为伟大的勇士，摧毁燃烧军团。'

　　图拉扬的心中充满疑惑。'那……为什么恶魔会怕我们?'"

　　'你们离开艾泽拉斯时，宇宙的命运出现了转机。这么久以来，这是第一次有了希望。你们散发的光芒穿越星际。你们一路探索，来到了……一个特别的，一个我未曾看过，一个或许我不该看到的……一颗翡翠之星。但只出现了一瞬间，就消失了。'

　　'那是什么?'

　　'我不知道。某个燃烧军团想隐藏的东西。你们一旦找到那里，就能发现如何击败燃烧军团。恶魔也知道，所以才派刺客来杀你们。'

　　奥蕾莉亚轻轻笑着。'刺客失败了。它已经死了。'

　　'那个恶魔没有死。'

　　'我觉得有。'

　　'你们摧毁的只是躯体。恶魔的灵魂回到扭曲虚空了。只要一段时间，它就会复活、继续执行主人指派的任务：就是消灭你们这两道明光的希望。'

　　奥蕾莉亚低声咒骂。恶魔威胁了阿拉托尔，又随时可能复活。奥蕾莉亚的声音很僵硬：'我们有个儿子。'

　　'我知道。这是莫大的牺牲。'

　　'你不懂。如果我们都死在这里，阿拉托尔就会变成孤儿。但我们还是来了。看看我的内心。看看我的感受。'

　　'我看见真挚而无瑕的爱。'

　　图拉扬用力握住奥蕾莉亚的手。奥蕾莉亚也握着他。'为了庇护阿拉托尔、我的族人和艾泽拉斯，我什么都愿意。如果敌人来袭，我会誓死抵抗。必要的话我愿意牺牲。但我知道一定会再见到儿子。从我决定离开艾泽拉斯的时候就知道了。'

　　'我很欣慰。妳虽然还没接受圣光，圣光已经开始对妳说话了。'

　　图拉扬说：'我们应该找到其他联盟远征军的人。要是燃烧军团怕我们两个，在联军面前一定会颤抖。'

　　'他们有自己的命运。你们的世界还会有很多战争……这个世界也是。艾泽拉斯早晚会需要他们。'

　　他们的对话持续了好几个小时。最后，奥蕾莉亚和图拉扬做了决定。无比艰难而痛苦的决定。

　　一个必要的决定。

　　周围的幻象慢慢褪去。奥蕾莉亚和图拉扬再次回到德拉诺的森林。他们附近出现了裂隙。

　　明亮的光芒从裂隙中射出，照亮了破碎的世界。

　　奥蕾莉亚这么说：'我们会再见到儿子的。'

　　'只要圣光应允。'

　　他们踏入裂隙。

　　对面有许多人等着他们。洛萨克森也在，脸上带着微笑。泽拉在上空飘浮，她的存在是宇宙希望的象征。

　　'欢迎你们，奥蕾莉亚和图拉扬。我们是圣光军团。'

　　'欢迎回家。'

第二章 翡翠之星

　　'杜鲁斯之子，图拉扬，请上前来。时候到了。'

　　图拉扬走进圣光中。他不是一个人。奥蕾莉亚陪着他。

　　'每个人的圣光之路都有所不同。圣光是如何引导你来到这里的?'

　　'我出身洛丹伦的贵族世家。年幼就开始研读圣光之道，后来成为牧师，为人治疗。在家园遭到入侵时，我自愿从军，与白银之手的战友们一同学习如何在战场上运用圣光。'

　　'那么，你今后的使命是?'

　　'我会侍奉圣光，至死不渝。我为此发誓。'

　　'圣光会祝福你。开始准备吧。'

　　奥蕾莉亚轻轻握着图拉扬的手。他们手心相对、面对面站着，双双沐浴在圣光里。

　　奥蕾莉亚问说：'会紧张吗?'图拉扬微笑地说：'会啊。'泽拉轻柔的低语围绕着他们。'你过去的人生结束了。圣光会为你打造新的生命。'

　　'我准备好了，泽拉。'

　　圣光降临。奥蕾莉亚感觉到图拉扬的心跳，平稳而有力。图拉扬紧紧握住她的手，感到一丝暖意。

　　奥蕾莉亚说：'我们在另一边见。'

　　圣光在图拉扬的体内蔓延。他毫不退缩。泽拉的声音打破沉默。

　　'圣光会赋予你智慧。治疗你的伤痛。也会显示你的命运。'

　　图拉扬身体僵直，双手下垂，奥蕾莉亚知道他的脑海里是一阵思绪起伏。

　　奥蕾莉亚问：'他看见了什么?'

　　'当人在圣光中重生，会看清过去、见到未来。 '

　　'希望他看到的是好消息。'

　　'燃烧军团改变了万事万物的命运。但命运既然改变过，就有可能再变。这一切都仰赖你、图拉扬和圣光军团的其他成员。'

　　'只要圣光应允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知道还要等上一阵子。她闭上双眼，让思绪飘移。她总是想着一样的事，但今天，她看见了。她脑海中浮现景象。不是幻象，也不是过去或未来的幻影。而是正在发生的事。她很确定。

　　奥蕾莉亚看着还在建造的城市。战争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清除。

　　狂风城。这一定是狂风城。人类开始重建了。阳光明媚，通往城墙的路上到处都是人。士兵、平民和贵族聚集在一起。人群前面有好几位贵宾。还有狂风城、洛丹伦甚至奎尔萨拉斯的旗帜。站在旗帜前面的是奥蕾莉亚的妹妹，希瓦娜斯。

　　奥蕾莉亚心跳加速。风行者家族有许多成员在部落入侵时丧生。希瓦娜斯活下来了。她还戴着领袖的徽记。银月城的游侠将军。奥蕾莉亚感到无比骄傲。

　　狂风城的城墙外立起了好几座新的雕像。奥蕾莉亚认得所有人。库德兰‧蛮锤、达纳斯‧托尔贝恩、大法师卡德加。

　　还有图拉扬。旁边则是奥蕾莉亚的雕像。

　　联盟一定以为所有留在德拉诺的人都死了。奥蕾莉亚知道许多远征队成员都活下来了。她在圣光中看见了……他们一定还没找到回去的方法。

　　奥蕾莉亚让自己的意识飘过群众。他们都抬着头。她认出了几位精灵。战士、猎人伙伴、法师，还有朋友。

　　接着，她看到了，一个坐在圣骑士肩膀上的小男孩。

　　阿拉托尔。

　　她的儿子还小，好小好小。她随军出征的时候阿拉托尔才几个月大。对阿拉托尔来说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而已。阿拉托尔睁大眼睛，歪着头，看着一张他已经忘记的面孔。奥蕾莉亚的眼中涌出泪水。

　　'跟他说话吧。 '

　　'我不知道该说什么。'

　　'透过圣光，不需要语言。'

　　奥蕾莉亚明白了。她回想起还能抱着阿拉托尔的短短几个月，让自己沉浸在回忆中，拥抱对儿子纯净无穷的爱。

　　透过圣光，她传达了那样的情感。

　　她看见阿拉托尔东张西望，然后笑了。阿拉托尔抬头看着母亲的雕像，向前伸出手。那动作就像婴儿时期想要碰触奥蕾莉亚的下巴一样。奥蕾莉亚心中的快乐强烈到发痛。

　　'他不认得我。'

　　'他会一再地回到这里看妳。他会知道妳爱他。'

　　'谢谢妳，泽拉。'

　　图拉扬的旅途快要结束了。他的身体散发圣光。睁开双眼的瞬间，眼睛发出光芒。他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。

　　奥蕾莉亚知道结束了。图拉扬的脉搏更加有力，每一次心跳都配合着圣光。'欢迎回来。图拉扬，感觉如何?'

　　'好像我活到现在才第一次醒过来。'他的眼里泛着泪光。'我看见阿拉托尔。他长大了，当上圣骑士。他站在赤红的天空下，低头看着我。我发自内心感到骄傲。妳说对了，奥蕾莉亚。

　　我们命中注定与他重逢。'

　　图拉扬紧抱住奥蕾莉亚。奥蕾莉亚感觉到图拉扬的眼泪滴在她的脸颊。

　　图拉扬抱着她，开始对泽拉说：'我看到翡翠之星了。和燃烧军团的战争会引领我们前往那里。我们要有耐心。'

　　'那代表我们确实遵从了命运。你做得很好，图拉扬。'

　　泽拉接着对圣光军团的人宣布好消息。

　　'图拉扬……艾泽拉斯之子……洛丹伦的人类……银白之手的圣骑士……如今超凡脱俗。他将永远守护世上所有生命。 '

　　'他在圣光中重生了。'

　　说完，所有人都上前表示祝福，热情拥抱。他们早就是战场上的伙伴，曾经一起战斗、一起流血、一起悼念战死的盟友。但图拉扬现在不只是圣光的勇士。他已经与圣光合而为一。

　　洛萨克森走向图拉扬，用人类的方式握他的手。奥蕾莉亚不禁偷笑。好几天以前，洛萨克森找她练习很久。洛萨克森握完还转过来对她微笑说：'我表现如何?'

　　'很好。连洛丹伦的贵族都会觉得你很有礼貌。'

　　'妳也会晋升的，奥蕾莉亚。我包管。'

　　'只要圣光应允。'她回答。连从小研究圣光的图拉扬都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能晋升，奥蕾莉亚一定会需要更久。她并不担心。圣光今天让她内心平静。她不再担心是否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儿子了。

　　在艾泽拉斯只过了短短几年。但奥蕾莉亚跟图拉扬已经在此奋战超过四十年了。

　　* * *

　　奥蕾莉亚和图拉扬加入圣光军团以后，来到了新的家园：泽尼达尔。泽尼达尔是圣光军团的顶尖技师所打造的船舰，可以在扭曲虚空中移动，也能长时间供给船员生活所需。那是圣光军团最大的避难所，也是唯一能与燃烧军团作战的基地。

　　奥蕾莉亚和图拉扬在跟随圣光军团突击燃烧军团碉堡之前，必须先适应扭曲虚空的生活。

　　时间流动的不稳定比想象中还难适应。在艾泽拉斯过一周的时间，奥蕾莉亚和图拉扬可能过了一个月、一年，甚至更久。年岁之间的界线变得模糊。

　　忙碌的生活帮忙他们集中精神。图拉扬加入主教议会，学习军事策略。几年之内，他和泽尼达尔的铸铁匠一起打造了全新的武器：那就是一把充满神圣能量的长剑。他必须不断训练才能驾驭。

　　奥蕾莉亚还有自己的训练。她开始学习用圣光战斗。

　　两年之内，奥蕾莉亚就学有所成。她的箭矢带有圣光之力，甚至不用弓箭也能战斗，但她最喜欢用来对付恶魔的弓是她的传家宝萨斯多拉。洛萨克森也赞成。他这么说着。'我们战斗时都背负着自己的过去，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善用这股力量。'洛萨克森是纳斯雷兹姆族，这个种族很早就被燃烧军团奴役。他是奥蕾莉亚的挚友，也

　　是导师。他为恶魔战斗了数千年，才受到圣光净化。因此他知道恶魔的战术、行动，还有恐惧。'

　　他说：'燃烧军团不怕圣光。'奥蕾莉亚摇摇头：'它们真的这么狂妄吗?'

　　'萨格拉斯以为自己击败圣光了。'洛萨克森苦笑着说：'他真正想摧毁的是阴影。那是我从前的使命。我负责为燃烧军团狩猎虚空生物。那非常危险。'

　　奥蕾莉亚很快就亲自体会到洛萨克森所说的危险。在离开德拉诺五十年之后，她来到小型的囚牢星球。抵达的时候，却发现所有恶魔都死了。真的死了。它们被带回扭曲虚空残杀。那是唯一可以永远杀死恶魔灵魂的方式。连囚犯都被杀了。

　　洛萨克森说：'这是阴影下的手，要小心。'

　　他们仔细地寻找幸存的恶魔。奥蕾莉亚在调查染血的牢房时，突然有一道阴影化身从空中出现，伸出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她的喉咙、同时向她的心灵灌输黑暗魔法，想杀死她。

　　奥蕾莉亚立刻召唤圣光击退敌人，但就在那一瞬间，阴影就将她的心灵传送到其他地方了。

　　一闪。

　　奥蕾莉亚发现自己身处异世界。这是充满恶魔，她只听过却没见过的世界。阿古斯。

　　一闪。

　　她站在翡翠之星前面，感受可怕的炽热。星辰痛苦地向她求救。

　　一闪。

　　她从悬崖边一跃而下，坠入无尽的黑暗，脸上却挂着微笑。她的眼里只有平静。

　　过了一会，圣光降临，在一瞬间消灭了所有的敌人。她倒在地上，喘不过气。图拉扬跑过来，急忙用圣光治疗她的伤势。'奥蕾莉亚!怎么了? '

　　奥蕾莉亚站起来，苦笑着说：'他们警告我要非常小心。我下次会记取教训。'她没有说出自己看见的景象。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，怎么说得出口?那感觉就像圣光的景象一样真实，但绝对不是神圣预言。圣光和阴影在她的灵魂内碰撞，奥蕾莉亚因此看见了真相。但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
　　接下来的几周，奥蕾莉亚向洛萨克森请教关于阴影的知识。洛萨克森在回想曾经对战过的生物时，表情变得严肃。

　　他说：'我知道被奴役的感觉。但比起虚空生物，当恶魔的仆人算是好得多了。那些曾经享有自由，却遭到腐化的生物更是悲惨。愿圣光怜悯它们的灵魂。只要妳让阴影进入灵魂，最后一定会发疯。'

　　跟奥蕾莉亚想的一样。'真可惜。要是能抵抗虚空的腐化，一定可以成为强大的战力。'

　　洛萨克森思考着。'最好不要在泽面前这样说。也很难找到这样的生物。使用虚空的力量会造成无法满足的饥渴。问题就在这里。不断渴望更多、更多、再更多的力量，这样会让人失去理智。只要使用阴影，妳就属于阴影。几乎永远都是如此。'

　　'几乎?'

　　'曾经有一个人……'洛萨克森努力回想。'双界行者。恶魔都这样叫他。就我所知，他精通虚空之力，却不会受到控制。燃烧军团为了追捕他，死了好多手下。我也差点被杀。'

　　'还好他没有杀死你。'

　　'其实他有。但他先把我拉出扭曲虚空。'洛萨克森笑了。'他说我有"独特的使命"，所以让我重生。'

　　双界行者。奥蕾莉亚记住名字，但忍不住还是想问：'你为燃烧军团死过多少次?'

　　'数不清。'洛萨克森又笑了。'其实灵魂漂泊的那种感觉还不错。但是很快就会被拖回阿古斯，然后因为失败而受惩罚。那种感觉就很糟。'

　　奥蕾莉亚思考着。或许这其中有可以对付燃烧军团的武器。她向泽拉寻求指导。

　　'我想找到双界行者，还有其他同样的生物。'奥蕾莉亚说。'他们跟我们一样憎恨燃烧军团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猜到会被拒绝，但没想到泽拉会这么严厉地警告。

　　'听好了，奥蕾莉亚‧风行者。圣光不和虚空交涉。也不与阴影结盟。虚空只想摧毁或奴役宇宙中的所有灵魂。只想吞噬一切。'

　　奥蕾莉亚对于泽拉毫不掩饰的厌恶感到惊讶。'我知道很危险，但我是猎人。我会学习猎物的思考方式。现在的敌人是燃烧军团，我们总会与虚空为敌。我想在开战前先学习敌人的思考方式。'

　　'那场战争早在创世之初就开始了。不要怀疑，奥蕾莉亚。如果妳接触虚空，妳就注定会毁灭。妳会失去图拉扬。失去阿拉托尔。失去银月城、艾泽拉斯，失去妳珍爱的一切。圣光与阴影无法共存。妳知道怎么击溃虚空。这样就够了。 '

　　'我明白了，泽拉。'

　　至尊那鲁的立场非常明确，但奥蕾莉亚无法忘记她先前看到的景象。她会前往阿古斯。她会见到翡翠之星。然后坠入阴影。那些景象就像命运的一瞥，而且是由阴影而生。

　　她的其他预感没有消散。她仍旧相信自己会再见到阿拉托尔。还是相信燃烧军团一定会毁灭。

　　她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，能从圣光中获得更多启发。

　　但经过了好几个世纪，她却一无所获。她不断战斗、杀敌，却始终没有解开心中的疑惑。

　　直到有一天，她漫长的等待结束了。

　　* * *

　　燃烧军团入侵德拉诺的残骸，那里现在叫做外域。艾泽拉斯的部队在地狱火半岛边缘顽强抵抗，勉强守住了黑暗之门。

　　奥蕾莉亚和图拉扬待在扭曲虚空超过五百年了。但对艾泽拉斯来说，第二次大战才过了二十年。那里的勇士必须再度面临残酷的战争。

　　对奥蕾莉亚来说，这是个机会。她要求跟图拉扬还有泽拉私下交谈。对他们说谎让奥蕾莉亚痛苦不已，但她知道说实话一定行不通。'多年以来，我常做一个梦。一个模糊的梦。我看见自己到了阿古斯。然后看见翡翠之星。'奥蕾莉亚双手一摊表示不确定。'我以为只是梦，因为阿古斯防御太严密。但现在情况不同了。'

　　图拉扬马上就懂了。'恶魔在侵略外域。现在是阿古斯最脆弱的时候。'

　　奥蕾莉亚以为泽拉会反对，但她错了。

　　'这就是我看到的预言：艾泽拉斯的两道明光一起找到翡翠之星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皱着眉。这不是她想要的。'我最好自己去。一个人比两个人容易找到潜入阿古斯的方法。'

　　图拉扬对她微笑。'妳觉得我会碍事。真是伤人。'

　　'我对看到的东西没掌控，图拉扬。没必要让你冒这个险。'

　　'不要抗拒命运，奥蕾莉亚。我不知道你们会在那里发生什么事，但我知道你们会继续对抗燃烧军团。一起去吧。你们不会死在阿古斯的。'

　　情况变成这样，奥蕾莉亚也无法反驳了。

　　奥蕾莉亚和图拉扬一起前往扭曲虚空深处。他们搭乘圆形的运输艇离开泽尼达尔。圣光庇护着他们。这一路很恬静，很隐密，而且很缓慢。要过很久才能抵达阿古斯。而且也只能搭运输艇回来。

　　在路上，奥蕾莉亚把真相告诉了图拉扬……部分的真相。.

　　她说：'我看见的景象不是来自圣光。所以我才想一个人去。'

　　图拉扬漫不经心。'不管来源是什么，如果泽拉也相信是真的。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，宇宙中还有其它力量。如果能帮忙圣光摧毁燃烧军团，我并不反对。'

　　'泽拉就反对。'图拉扬微微一笑。'我相信她的智慧，但我也相信妳的直觉。' 他们继续穿越扭曲虚空。奥蕾莉亚祈祷图拉扬不会因为她的错而受苦。

　　* * *

　　很久以前，圣光军团就知道阿古斯的位置了。这里完全笼罩在扭曲虚空中，圣光的部队随时都能前往。

　　虽然很容易找到，却不容易潜入。燃烧军团的首要基地防守非常严密。就算主力在侵略外域也一样。基尔加丹绝不会让力量中枢毫无防备。但现在出现了破绽。防御不再滴水不漏了。

　　奥蕾莉亚和图拉扬终于抵达，他们躲在扭曲虚空的混沌之中，等待机会。阿古斯有些地方光辉闪烁，有些地方则黑暗寂静。

　　图拉扬把运输艇开向广阔的平原，远离战略中心。降落地点只闻得到硫磺跟烧焦的味道，没有任何生物。燃烧军团占领这个世界时，恶魔把表层的土石都挖光了。

　　图拉扬严肃地说：'我原本以为圣光不会遗弃任何世界……' 奥蕾莉亚说：'欢迎来到阿古斯。'

　　图拉扬指着地平线。那里隐约能看到巨大峡谷的边缘。峡谷深处有许多灯光闪烁。'那里可能会有收获。'

　　奥蕾莉亚指向运输艇。它能开启回到泽尼达尔的裂隙。'这可是唯一的逃生方法，要记得路线。离开时可能会很匆忙。'

　　他们恬静而迅速地前进。如果被燃烧军团发现，可能就逃不掉了。崎岖的地形有许多掩蔽。

　　地层的洞穴与凹坑让他们躲过燃烧军团的巡逻队。

　　奥蕾莉亚领先图拉扬几步，随时注意陷阱和敌人。大约走了一半的时候，她停下来，侧着头说：'有人来过这里。'

　　图拉扬静静地抽出剑。奥蕾莉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'不是那个意思，亲爱的。不是巡逻兵，是别的。'她指着附近的悬崖。焦黑的岩石上有一些刮痕。两人脚下有一层细薄的灰烬。奥蕾莉亚蹲下，发现灰烬还是暖的。'是烹饪和使用工具的痕迹。有人住在这里。'

　　图拉扬耸了耸肩。'真不敢相信，但我们或许能在阿古斯找到盟友。'奥蕾莉亚没有这么乐观。'能躲过燃烧军团的耳目，一定很会隐藏行踪，而且很神经质，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。不过……'奥蕾莉亚仔细观察岩壁。'待在平地对他们来说也是自寻死路。

　　他们一定要想法子……啊，在这里。'

　　喀。

　　果然不出所料。她转动一颗松动的石头，一小块像门一样的岩壁就打开了，露出一条狭小的通道。奥蕾莉亚满意地点着头。'果然有人住在这里。他们用这种方式躲避燃烧军团。'

　　图拉扬率先进入蜿蜒的隧道，用微微的圣光照明。他们走了好几个小时，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。只要出现岔路，他们就选择弯向峡谷的路。在扭曲虚空待了这么久，他们不需要太阳、星星或地标也能连结方向感。

　　靠近峡谷时，奥蕾莉亚突然感觉怪怪的，思绪有点飘忽不定。她看向图拉扬，图拉扬点头表示他也有感觉到。

　　不久，前方开始出现闪烁的绿色光芒。周围的岩壁也开始隐隐震动，发出声响。图拉扬看见前面有个开口，隧道也变宽了。奥蕾莉亚心想这是人为的。住在这里的人在悬崖面开了一个窗口监视燃烧军团。或许阿古斯真的有反抗军。图拉扬小心向前，看向窗外。

　　奥蕾莉亚在他身后说：'是什么?'

　　'我不知道，奥蕾莉亚。我真的不知道。'

　　奥蕾莉亚探头一看，外面就是峡谷。那是阿古斯地壳表面的巨大裂痕，满是乌烟和蒸气，却又寒冷无比。铁锤、黑暗魔法和脚步声不断响起。

　　他们在这个星球的表面看过其他碉堡，但跟这里一比都相形失色。这才是燃烧军团打造军

　　队的地方。无数的熔炉、仓库、恶魔兵营跟其他建筑，不只满布峡谷底部，连峡谷崖壁都盖满了。

　　奥蕾莉亚的内心杂音变得更加剧烈。图拉扬的双手紧紧抓着悬崖。'是从那边传过来的。'他指着峡谷另一侧，远离战争机械的黑暗深处。那里的建筑笼罩在阴影中。结构也很不一样。奥蕾莉亚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眼前的景象。在过去的数百年战争中，她看过上百个燃烧军团碉堡，但这里的外观完全不同。那为什么看起来又有点熟悉呢?奥蕾莉亚想起了艾泽拉斯，比高等精灵最早的聚落还古老的遗迹。那些是泰坦遗迹。

　　阿古斯为什么会有泰坦建筑?里头又有什么?

　　这个想法似乎引起了某个东西的注意。她内心的声音沉默了。被发现了。她感觉到恐怖的炽热。她的内心看见烈火。看见一团充满原始力量的光球被束缚，挣扎着想逃出恶魔牢狱。翡翠色的牢狱。

　　光球停下来。它在看，在听。它发现了奥蕾莉亚。

　　然后尖叫。

　　一阵恐慌像山一样压在奥蕾莉亚心上。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她倒地。

　　'奥蕾莉亚!'图拉扬赶紧把她拉回隧道里。'怎么了?'

　　那份恐惧不属于她，所以奥蕾莉亚奋力解脱这种感受。'它是活的，图拉扬。圣光保佑，它活着。'

　　图拉扬不解地看着奥蕾莉亚。接着图拉扬也被发现了。他突然全身瘫软，发出呻吟，努力想恢复意识。

　　奥蕾莉亚强迫自己去看呼唤他们的东西。在阿古斯地底深处，有个强大无比的生物，被绿色的腐化魔能之火监禁着。

　　'不，'奥蕾莉亚低声地说：'这绝对不是翡翠之星。'图拉扬喘着气说：'以圣光之名……'

　　它再度尖叫。呼喊的力道让两人颤抖。奥蕾莉亚听到峡谷深处有声音。移动声、行进声。恶魔开始行动了。

　　'燃烧军团发现了。'她这么说着。地底的东西想挣脱束缚，造成整个世界动荡。它挣脱不了，再次尖叫。但这次，它试着沟通。奥蕾莉亚发现它纯粹的情感化为另一种东西。是记忆。它无法控制地瞬间爆发出自古以来的所有记忆。在那一瞬间，奥蕾莉亚的心灵受到腐化的秘法力量影响，被送到遥远的地方。

　　这个生物远比阴影的手下强大。当时，奥蕾莉亚只隐约看到未来。这次，她完整体验了比宇宙还要久远的存在。

　　一闪。

　　一开始只有能量，在星际间打转。

　　一闪。

　　它在恒星附近找到温暖。一个星球为了庇护它而成形。

　　一闪。

　　无数生命在星球表面生死循环。

　　一闪。

　　它遭到变节。被某种强大的东西束缚。

　　一闪。

　　痛苦。痛苦。好痛苦。只有梦境才能稍微缓解。

　　一闪。

　　恶魔奴役好多世界，烧毁好多世界。恶魔用它的力量复活。真的好痛。

　　一闪。

　　恶魔找到了另一个比它还强大的存在。恶魔想占为己有。这一定能所向披靡。

　　一闪。

　　它向繁星高喊求助。有两个孩子回应了。两道明光。

　　一闪。

　　两道明光……来自艾泽拉斯。跟阿古斯一样的世界。

　　奥蕾莉亚回过神。她侧身躺着。图拉扬拼命摇晃她。'醒醒!奥蕾莉亚!快醒醒!该走了!'

　　奥蕾莉亚伸手抓住图拉扬，小声地说：'你看到了吗?'

　　'看到什么?'

　　他没看到。为什么?为什么会这样?'阿古斯有灵魂。这整个世界有灵魂。艾泽拉斯也是。

　　所以燃烧军团才想占领。'

　　图拉扬一脸疑惑，但他只犹豫了一下。'泽拉一定知道怎么办。'图拉扬闭上眼小声说：

　　'我们现在救不了你。但我们会回来。我们会结束你的痛苦。我以圣光发誓。'

　　奥蕾莉亚躲回隧道。外面听得到恶魔吼叫。燃烧军团知道有入侵者，只是还没找到。她拽着图拉扬的盔甲。'如果现在不走，就走不了了。'

　　他们沿着原路往回跑。恶魔军团一定会想法子找出是谁惊扰星魂。如果恶魔在奥蕾莉亚和图拉扬抵达前先找到运输艇，就没法子离开这里了。

　　奥蕾莉亚跟图拉扬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到外面。周围没有恶魔，让他们燃起一线希望。或许还来得及。两人不发一语，开始全速奔驰。

　　他们越过了山丘，终于看到运输艇，就在前方几百步的距离。

　　但距离再近也没有用。

　　想离开阿古斯，只能靠运输艇。但燃烧军团先找到了，无数恶魔团团包抄。数量太多、太多了。

　　奥蕾莉亚和图拉扬毫不犹豫，马上进攻。没有选择。也没有希望。大胆进攻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。他们穿透恶魔的前线部队。但是这样不够。每射出一支箭、每挥砍一次，都杀死一只恶魔。还是不够。奥蕾莉亚挥舞长弓，以神圣力量一举消灭十几个恶魔。还是不够。

　　图拉扬低吼：'不能被俘虏，绝不能被活捉!'

　　'绝对不会。左边!'图拉扬躲向左侧，一支箭射死准备劈开他头颅的恶魔。奥蕾莉亚接着同时发射两支箭，杀死四个恶魔。但还是不够。

　　至少他们知道，宁可战死，也不能被俘虏。要是死在这里，燃烧军团就无法找到泽尼达尔。

　　盟友就不会受害。

　　但圣光军团也不会因此获得任何好处。难道命运引领他们来到这里，只是要受死?

　　'你们不会死在阿古斯的。'

　　泽拉很确定。但她错了。

　　他们前进的速度变慢了。他们奋力击溃无数的敌人。奥蕾莉亚看到一群艾瑞达正在靠近。

　　他们以恶魔魔法形成锁链，想在两人战死以前抓住他们。

　　奥蕾莉亚继续奋战。还是不够。

　　'我不知道你们会在那里发生什么事……'泽拉看不清未来。为什么?她为什么没看见这些?图拉扬为什么看不见星魂的记忆?为什么?

　　奥蕾莉亚的思绪突然沈淀下来。出现的回答不是咆哮……而是低语，是她从来没听过的声音。

　　'……因为他们没有自由……'

　　图拉扬与圣光合而为一了。奥蕾莉亚没有。还没有。

　　她现在知道，永远不会了。

　　战斗陷入僵局。奥蕾莉亚和图拉扬无法前进，也无法后退。死亡近了。圣光也无能为力。奥蕾莉亚低声说：'我会再见到儿子的。'即使是现在，她依然相信。就算一切都要结束了

　　她知道那个声音是什么。也知道声音想要什么。她知道只剩下那个声音能救他们。她再次用圣光攻击，清除面前的一整排敌人。然后，她放手了。

　　她让意志通向虚空。黑暗力量在她体内蔓延。她不知道怎么控制，但没有关系。有某种东西，从远方帮她控制。有某种东西，希望她活下来。疯狂的低语逼得她无法思考。

　　这时空中出现了一道传送门，颜色比宇宙最阴暗的角落还黑。图拉扬猛然转身。他惊讶地看着传送门。'奥蕾莉亚……!'他的语气让奥蕾莉亚心碎。

　　奥蕾莉亚一声哀号，勾住图拉扬的脖子把他拉进传送门。通过的时候图拉扬痛苦地大叫。

　　圣光与阴影无法并存。

　　图拉扬还有心跳。虚空能量没有杀死他。

　　传送门关上了，奥蕾莉亚筋疲力竭地倒在地上，大口喘气。抬头只能看到扭曲虚空的混沌。

　　她和图拉扬在一小块只容得下他们的飘浮岩石上面，周围什么都没有。奥蕾莉亚用力挥开阴影。疯狂的低语慢慢消失。

　　图拉扬瘫在地上哀号着。奥蕾莉亚看着图拉扬，但是她的灵魂因为刚才的行动和接下来要做的事而抽痛不已。

　　她这么说着：'我们平安了。离开阿古斯了。'

　　图拉扬慢慢坐起来，看着扭曲虚空。他无能为力，只能看着奥蕾莉亚说：'妳……到底做了什么?'

　　奥蕾莉亚没有回答。她很想骗图拉扬，却又不忍心。

　　'奥蕾莉亚。'图拉扬伸出手，奥蕾莉亚退开了。'奥蕾莉亚，告诉我，为什么?为什么?'她的语气很平静。'我也这样问自己。为什么?但我现在懂了。我们不该死在阿古斯。连泽拉都知道。但她不知道我们要怎么逃走。她不知道阴影会救我们。'

　　'我宁愿死，也不要妳投靠邪恶势力!'

　　'我知道。但我的命运没有改变。我们还是会再见到阿拉托尔。会击败燃烧军团。'

　　'奥蕾莉亚……'图拉扬因为恐惧而哽咽。'事情还能挽救。请求原谅，抛弃阴影。泽拉一定能帮忙妳。'

　　他还不明白。这也不能怪他，连奥蕾莉亚都不太明白自己做的事。'我命中注定要遵循圣光之道走上一段路。但我现在必须踏上另一段旅途。'她说不出这段旅途的结局。

　　图拉扬向前一倾，抓住她的手。'这样不对……'    肌肤碰触的瞬间，两人都感到一阵刺痛。圣光与阴影无法并存。图拉扬放开手，难以置信。

　　'想法子回到泽尼达尔。圣光军团需要你。'奥蕾莉亚身旁出现另一道传送门。'请记得，我们不是敌人。现在不是，永远不是。相信我，图拉扬，求求你。'

　　'奥蕾莉亚，等等……'

　　'我们在另一边见，我的爱。'

　　她很想留下来。想拥抱图拉扬、抛弃阴影，回归圣光。但这样无法庇护艾泽拉斯。如果命运要她坠入黑暗，她必须学会承受。

　　如果不能，那就要远离她爱的所有人。这是为他们好。

　　奥蕾莉亚走进传送门。在门关上之前她看见图拉扬伸出手，脸上满是泪痕。

　　他的表情像是看到奥蕾莉亚结束了生命。

　　或许他是对的。

第三章 光与影

　　'我了解妳的提议，奥蕾莉亚。但是妳真的清楚吗?'奥蕾莉亚毫不犹豫：'有差别吗?'

　　'对我来说没有。'奥蕾莉亚再清楚不过了。但想到造成的后果……还有付出的代价……

　　算了。这就留到以后再说吧。她至少得要先逃出去，才有可能击败恶魔。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俘虏，但当时的情形，逼得她也只能够见机行事。至少，她离目标更近了。追寻了五百年，现在终于触手可及。'我们必须尽快行动。恶魔似乎对我失去耐心了。准备好，双界行者。'

　　飘浮在她上方的牢笼传出笑声。'我待得比妳久多了，风行者。我早就想走了。'

　　'很好。'奥蕾莉亚一直小心观察燃烧军团的审问者。过去几天，他们显然因为无法击溃奥蕾莉亚的意志而感到挫折。时间不多了。'会很残忍，对吧。'

　　另一个生物的牢笼开始散发淡紫色的光芒。'那就来吧。先学单纯的技巧。当然很残忍。妳听好了。'

　　奥蕾莉亚闭上眼睛，敞开心灵。她脑海里回荡着泽拉的警告，却不予理会。她早已踏上不归路。她只希望自己能承担后果。

　　* * * 阿古斯的战斗停了下来。但只是暂时的。

　　大主教图拉扬走在大厅的士兵后面，鼓舞士气。'准备好了!守住第一波攻势，然后撤退。

　　我们要把恶魔全部引进来!'

　　他经过的时候，洛萨克森问他：'我们能争取足够的时间吗?'图拉扬没有回答，但意思很明显。洛萨克森哼了一声。

　　'至少我们能挫挫燃烧军团的锐气。'走道外传来声响。沉重的步伐和武器的撞击声。越来越清晰。图拉扬紧握了剑柄。他多么希望奥蕾莉亚还在身边。'敌人来了!'

　　恶魔涌入狭窄的门口。带头的是三个恐惧魔王。洛萨克森大笑，举起利刃迎战。'兄弟们，好久不见!'圣光与魔能的交锋无比的壮观。

　　在狭窄的回廊中，恶魔无法靠数量取胜。圣光暂时挡住了敌人。有个恶魔穿过防线，图拉扬轻松解决了。他回头看了一眼，工艺师还在努力，想破坏大厅里的裂隙装置。'好了吗?'他大喊着。

　　其中有人回话，语气充满挫折。'快了!只差……一点点……'

　　'没时间了。撤退!打开裂隙!'图拉扬转头，高声下令：'撤退!撤退!'

　　士兵们整齐划一，听命后退，谨慎地击杀单独冲过来的恶魔。他们退出回廊，进入燃烧军团架设裂隙屏障的宽大厅堂。历经数百年的突击战，燃烧军团终于学会防止圣光军团开通裂隙，来到阿古斯打游击战。这里的屏障就是答案。

　　这次的攻击是不得已的。图拉扬的士兵都不知道屏障的运作方式。他们只是冒险一搏。只要成功，就能继续攻击阿古斯。或许能威胁夺取星魂、造成燃烧军团的恐慌。甚至能强迫燃烧军团停止攻击艾泽拉斯。

　　但他们失败了。恶魔全都包抄过来了。

　　洛萨克森说的没错。这样只能伤害燃烧军团的尊严。然而阿古斯存在于扭曲虚空。在这里死去的恶魔永远无法再复活。

　　部队刻意退到房间深处。恶魔从回廊涌入宽敞的大厅，急着追击图拉扬的军队，完全没注意到门的两边有两个圣骑士。图拉扬等到恶魔进入视线范围之后，才下达命令。

　　'动手!'

　　部队停止退后。门口的两名圣骑士张开双手挡住通道。神圣之力瞬间爆发。还在走廊上的恶魔被圣光之怒消灭，发出凄厉的哀号。 已经进到大厅的恶魔惊讶地转身，图拉扬的部队看准时机攻击。这场战斗马上一面倒。完全如图拉扬所料。

　　其中一个圣骑士是名叫罗萨拉斯的指挥官。他跛着脚走回大厅，另一个则没有回来。图拉扬小声为他祈祷后，对着其他人提高了声音，他说：'我们该走了。'

　　圣光部队的运输艇还能运作。来阿古斯的时候必须实体降落，但只要抵达，就能短暂开启裂隙直接回泽尼达尔。圣骑士依序低头通过，瞬间就跨越遥远的距离回到平安之处。图拉扬最后一个通过。但运输艇的裂隙没有关上。恶魔正在快速接近。'快关起来。' 他对罗萨拉斯说。

　　'没法子关上，好奇怪……'一阵风吹进泽尼达尔，然后裂隙才终于阖上。圣骑士眨了眨眼，接着耸肩。'抱愧，大主教。有什么东西挡住了。'

　　'我不意外。燃烧军团一定很想入侵这里。'图拉扬语重心长地说。

　　他们从此再也不能偷袭阿古斯了。这点毋庸置疑。燃烧军团绝对不会再让泽尼达尔的运输艇偷偷接近。

　　圣光军团暂时只能按兵不动，躲在扭曲虚空的混沌中。

　　洛萨克森拍拍图拉扬的背。

　　'光荣的战斗，今天多亏有你指挥。'

　　图拉扬紧握他的手。'你表现很好。大家都是。帮我告诉大家。'

　　'遵命，大主教。' 图拉扬看着他离开。圣光军团在险峻局势下只损失一个人。但获胜的是燃烧军团。

　　对抗燃烧军团的千年战争成就了许多事。圣光军团让无数的俘虏免于生不如死的命运。也让燃烧军团晚了几十年才入侵艾泽拉斯。但现在结束了。没有光荣的最终决战，只有小小的冲突战，和一道圣光军团无法突破的高墙。图拉扬疲惫地走进泽尼达尔寻找泽拉。他必须陈述自己的失败。却不会得到任何响应。泽拉早已预言到在艾泽拉斯奋斗的勇士是击败燃烧军团的唯一希望。因此她全心全意地协助他们抵御恶魔入侵。

　　这让图拉扬更加痛苦。泽拉明明知道他会失败，却没有帮忙他克服这样的命运。

　　他向圣光祈祷泽拉成功。在此之前，图拉扬无能为力。

　　* * *

　　见习审判官飘浮在空中，飞过奥蕾莉亚的时候，以魔能束缚直接钻刺奥蕾莉亚的心灵。

　　'告诉我怎么找到泽尼达尔，否则妳会永远不停地受苦。'

　　奥蕾莉亚刚抵达尼斯卡拉的时候，燃烧军团一直在使用不同的方法折磨她。恶魔非常清楚该如何击溃坚强的意志。奥蕾莉亚好几次担心自己会因此屈服……或者不小心透露出，她被抓来这里是出于自愿的。

　　但是这个见习的实在差太多了。奥蕾莉亚难以掩饰她的轻蔑。跟高阶的审判官一比，这个见习审判官完全不行。

　　审判官伸出手，细长的爪子握着一颗磨得晶亮的黑色水晶。奥蕾莉亚以前曾经看过，那就是所谓的灵魂石。'这是基尔加丹的礼物，要送给妳一千年前见过的人。妳懂我在说什么吗?风行者?要是不乖乖听我的话，妳的灵魂就会永远属于那个恶魔。'

　　奥蕾莉亚低声说：'挂在他的胸前受难。'

　　'啊，看来妳懂我的意思了。说不定这才是妳想要的结果?妳和爱人的灵魂将会重逢、一起哀号直到所有的星辰都灰飞烟灭。'恶魔假装羡慕。'还真是浪漫啊。'

　　奥蕾莉亚没有回应。

　　审判官失望地叹了一口气。'我还没有说服妳吗?好吧。'它挥了挥手，魔能束缚就消失了。奥蕾莉亚跌落地面，假装虚脱。恶魔走向她，一边使出别的折磨手段。

　　奥蕾莉亚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
　　'双界行者，我们来完成先前的交易吧。'她这么说。奥蕾莉亚站起身来。她没有实体武器。审判官截断了她与圣光的联系。但无论燃烧军团多么狡诈，也从没想过圣光军团的勇士会接受阴影。

　　阴影能量从她体内爆发。虚空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响起，饥渴而疯狂。她依照双界行者的指示动作。一只手伸向审判官、一只手伸向双界行者的牢笼。两边同时爆炸粉碎。恶魔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。

　　奥蕾莉亚等待着，仔细聆听。外面没有骚动、没有愤怒的吼叫。审判官狂妄到没有带警卫，也没有召唤守护魔眼。没有人发现有异状。

　　双界行者从牢笼的残骸中走出。他是虚灵，完全由能量构成的生物。他被俘虏时，裹布被摧毁了，因此现在的形体只是一团不稳定的能量。'不错，奥蕾莉亚。妳有潜力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看看四周，想找她的弓，但她知道没有时间。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审判官失踪了。

　　'我们得走了。'

　　'没错。'双界行者散发出阴影魔法。他面前的空中出现了传送门。'我需要休养。妳需要训练。我知道哪里适合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犹豫了。她在审判官的尸体旁蹲下。双界行者明显不耐烦了。'妳在等什么?'奥蕾莉亚捡起灵魂石。'灵魂石应该还有一个，目标是我很在乎的人。'

　　双界行者没有一丝怜悯。'我们的交易可不包含傻傻地等妳准备好。赶快决定什么比较重要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，但她没有选择。'他躲在扭曲虚空，我找不到他。'

　　'只要妳训练完他还活着，就能找到。'

　　'那走吧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穿过传送门。尼斯卡拉扭曲的天空消失了。这个地方……什么都没有。没有声音。

　　没有风。没有地面。只有令人窒息的寂静。只有双界行者散发的一点光芒。奥蕾莉亚飘浮无依。

　　'妳学会在这里生存以前，最好不要太引人注目。欢迎来到虚空，奥蕾莉亚‧风行者。''我们要从哪里开始?'

　　'从继续杀戮开始吗?不是吧，这妳已经很会了。也许……从基础开始好了。'双界行者动了一下，阴影在他面前扭动翻腾。'我们来聊聊如何维持理智。虚空会想尽法子击溃妳的意志。'

　　'听起来不太妙。'

　　'没错。'

　　* * *

　　'醒醒，图拉扬。快起来。'图拉扬张开双眼。他胸口突然一阵疼痛，但他不管，坐了起来。'怎么了?'洛萨克森说：'我发现了一具尸体。'

　　'什么?'

　　'在泽尼达尔底部。是个女人。图拉扬，我很遗憾。' 他这么说着。

　　图拉扬一跃而起。'不可能是她。'洛萨克森没有回答，但意思很明显。他露出忧伤的表情。图拉扬的心一沉，说：'带我去。'

　　他们马上动身，前往查看。图拉扬尽可能连结冷静，但他的思绪像狂风一样混乱。他好几个世纪没见到奥蕾莉亚了。他悼念了好久，相信奥蕾莉亚再也回不来了。但每一次心跳都让他胸口剧烈地痛着。圣光保佑，或许他感应到奥蕾莉亚的死亡。或许——

　　不可能。图拉扬挺起胸膛。现在不是哀痛的时候。事情还没有确定。奥蕾莉亚的尸体怎么可能出现在泽尼达尔?

　　他们来到泽尼达尔的能量核心，是个水晶打造的厅堂。那里没有其他人。舰艇在躲藏时，不需要随时有人在核心戒备。

　　洛萨克森把图拉扬带到后方的角落。'大主教，在那里。'在最后一个水晶柱后方的阴影中，图拉扬看到一具躯体。'圣光啊，不……'他往前跑，跪了下来，伸出手。

　　他倒抽了一口气。那不是奥蕾莉亚。不是女人。也根本不是尸体。

　　躺在地上的居然是……洛萨克森。他胸口还在不停的起伏、两眼圆睁，有气无力地说：

　　'……在后……面……'图拉扬转身站起，同时敞开胸怀，拥抱圣光，以这股雷霆之力严正惩击这个假冒的——

　　  '啊啊!'   

　　他的胸口一阵疼痛，刺进他的灵魂深处。图拉扬动弹不得。圣光离他远去。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，也几乎无法思考。他摇摇晃晃走了两步，然后倒在地上，完全无法动弹。

　　假冒成洛萨克森的生物朝他走了过来，笑着说：

　　'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，人类。'他手轻轻一挥，身上的伪装就解除了。在德拉诺见过的刺客靠近图拉扬，亮出了他的匕首。匕首的尖端上有一滴血，混合了冒着烟雾和火花的邪恶毒液。'我大可以杀了你，大主教，但是……我需要一点时间保存你的灵魂、需要恬静的地方完成工作。'艾瑞达转身看着洛萨克森说：'而且基尔加丹一定很想再见到你这个……叛徒。'

　　洛萨克森开始动作。看来毒液的效果渐渐消退了。

　　'……圣光……会消灭你……'

　　恶魔刺客的匕首狠狠插进了洛萨克森的手臂，让他无法再动弹。'别担心，我不会杀你。

　　我要让你亲眼看着，这位艾泽拉斯最耀眼的大主教，变成我奖励自己的收藏品。'艾瑞达用两根手指拿着一颗小小的黑色灵魂石，让他们两个人看，然后又转身面对图拉扬。'我告诉你，奥蕾莉亚‧风行者还活着。她被关在燃烧军团的牢笼里。等我收下你的灵魂，就轮到她了。你们两个会永远跟我在一起，就像我说过的一样。两个人共享的折磨，会比独自受难还痛苦。'

　　灵魂石在图拉扬的上方飘浮。图拉扬用尽全身的力气，想抵抗这种让他动弹不得的毒液。他试着挣扎，也放声吼叫。他想尽法子召唤圣光，努力呼唤泽拉。但他发不出声音，就连手指都动不了。

　　刺客干笑几声，开始动手。

　　* * *

　　'阴影会治疗妳的伤痛。也会揭露妳的命运。'奥蕾莉亚不悦地说：'不要乱看我的记忆。'

　　笑声从她的四面八方传来。'我无法不看妳的记忆。等训练结束，我就会知道妳的一切。

　　这会让妳犹豫吗?'

　　'不会。'

　　'那就开始吧。目前看来妳是个优秀的学生，奥蕾莉亚‧风行者。但妳几乎没有接触过阴影。必须与阴影合而为一，才能了解妳的命运。'双界行者的力量轻轻地颤动着。'危险的就在这里。

　　妳把虚空当成敌人，虚空就会是妳的敌人。虚空的素质和妳目前认知的生命与理智是无法共存的。'两个人周围的黑暗似乎开始流动。'如果没有阴影，根本不可能有生命。'

　　黑暗触碰了奥蕾莉亚。她一直想要忽视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亮。非常响亮。奥蕾莉亚无法再充耳不闻，也无法再抗拒。双界行者却还继续说着话，带领她穿越风暴。

　　'妳已经知道一个真相了，奥蕾莉亚。圣光是盲目的。它看不见完整的命运，因为命运不只受它影响。妳的路途被阴影笼罩，所以圣光才看不见。'奥蕾莉亚只能抓住双界行者话语中的力量，面对这股无比汹涌的黑暗。'妳要了解另一个真相。阴影同样是盲目的。它看见妳的命运与阴影交织，因此欢喜无比。但它也只能看见命运的片段。这个片段超乎妳过去的所有想象。'

　　奥蕾莉亚开始看见幻象。既丑陋又恐怖的幻象。

　　她看见圣光就像饥饿的猎食者一样，在宇宙间穿梭。她看见圣光碰触艾泽拉斯凡人的心灵，让那些心灵永远受到腐化。她看见世世代代的生物被无形的桎梏，被某种力量强迫，用绝对的服从，来换取极为短暂的平静。

　　她看见战争。她看见圣光的力量向虚空展开反击。她看见阴暗的世界被神圣之火烧成灰烬。她看见无数的生灵被封印在像山一样庞大的发光水晶里，只能靠圣光支撑，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。

　　圣光的战士全都是怪物，造成腐化，吞噬他们碰触的一切。接连的幻象毫不间断，直到奥蕾莉亚完完全全无法理解。

　　'谎言。'她小声地说：'这些全是谎言。'

　　'妳要牢牢记住这点，'双界行者接着说：'永远不能忘记。'

　　'我不……什么意思?'

　　双界行者让她继续稳稳地飘浮着。'妳一直以为阴影就是恐怖。阴影对圣光的看法也一样。

　　两者都不完全对，也都没有错。'虚空的狂吼不断向他们阵阵袭来。虚空之主将魔爪伸向奥蕾莉亚的心智，她也只能尽力挣脱。'圣光走在单一的道路上，把其它可能性都视为异端。阴影寻找所有可能的道路，将全部视为真理。'

　　更多的幻象。可能的未来。她看到泽拉，圣光之母出现，宣布奥蕾莉亚是异端，理当处死。她看见图拉扬的剑染上自己的血。她看见阿拉托尔号召圣骑士猎杀自己，却被她的箭矢射穿了喉咙。

　　她看见自己跪在艾泽拉斯海底深处的沉睡古神面前。她看见自己杀死古神，取而代之，带领一支魔物大军，毁灭所有国度。

　　当她在阴影中沉浮时，所有幻象都像是真的。刚开始的时候。

　　奥蕾莉亚慢慢开始学会分辨什么是阴影的回忆……阴影的计划……还有阴影的渴望。最后她看见了……

　　命运。她看见了圣光无法看见的，她也看见阴影所无法看见的。她明白，这两者同样是盲目的。

　　她看见痛苦的抉择，也看见英勇的变节。她看见了……胜利，以她几乎无法理解的方式成真。

　　在这之中，她也看见无数绝对不可能成真的景象。虚空的谎言非常有说服力、让人陶醉，但也容易粉碎。

　　或许有天她会陷入疯狂。或许有天她会变节盟友。这确实有可能。但她绝对不会……不管为了什么，她都绝对不可能伤害深爱的儿子。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阿拉托尔的事。就算阿拉托尔为了她的所作所为要杀她，她也会欣然接受。认清这个事实，让她不至于迷失自我。她也因此感受到阴影的困惑。阴影不了解凡人之间的情感羁绊，也不了解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被任何力量腐化的。

　　另一个真相是……奥蕾莉亚太早探索阴影了，她注定要探索阴影的时候还没到。

　　'妳准备好了，奥蕾莉亚。全部的力量都会归妳所有。再深入一些，放心吧，妳不会失去理智的。'

　　她确实准备好了，但时候却还没到。她亲眼看见自己跳下悬崖，过了许久才平静地坠落。只要时候到了，她就别无选择，也没有其他方法。但是，她现在还能脱身，而且命运要她必须这么做。

　　奥蕾莉亚想法子理清思绪。她试着从虚空的知识中寻找答案。要是找不到，就不假思索地在圣光中寻找。两道力量在她体内相撞，让她感到剧烈的痛苦。她看见了一件事：图拉扬正在受苦，他的灵魂就要被抽出来了。

　　她知道，那不是过去，也不是未来，而是正在发生的事。她就是知道。'放我出去。放我出去!'

　　'还没结束，奥蕾莉亚。不管感觉多么恐怖，妳都要——'

　　奥蕾莉亚发动攻击。她体内充斥的黑暗能量瞬间涌向双界行者。双界行者惊讶地怒吼，放开了她的心智。

　　奥蕾莉亚喘着气抛开了阴影，终于自由，飘浮在黑暗之中。

　　双界行者出现在她面前，愤怒不已。'胆小鬼。凡人果然只有这点能耐。'双界行者汇聚力量，准备向奥蕾莉亚反击。

　　奥蕾莉亚置之不理。她取出从审判官身上拿到的灵魂石。黑色的水晶散发出绿色的光芒。

　　'我就知道，圣光保佑，我就知道这是真的。'

　　双界行者停下动作。'妳看到什么?'

　　'图拉扬就快要死了。'双界行者接过石头，仔细地观察。他用力量刺探石头，然后笑出声来。'妳的敌人意志非常坚定，风行者。'奥蕾莉亚不确定是在说刺客还是说他自己。'虚空会利用妳的爱反过来对付妳。妳知道吧?'

　　'或许图拉扬有一天会死，但不能是今天，否则我会就此迷失。'双界行者发出微光。'记住，幻象有真相也有谎言。'

　　'真相不是来自虚空。真相是在改变虚空。'

　　双界行者又看了一下灵魂石。'真有趣。奥蕾莉亚‧风行者，妳的命运或许很独特。去救他。

　　妳知道该怎么做。'他把灵魂石还给奥蕾莉亚。

　　奥蕾莉亚犹豫着：'我不知道泽尼达尔在哪里。'

　　'妳知道。位置掌握在妳手里。'

　　奥蕾莉亚想了一下才明白。她能看见艾瑞达的行动，是因为这两个灵魂石相连。刺客原本打算把两颗灵魂石一起挂在脖子上。

　　她不需要知道艾瑞达在哪里，因为她已经知道另一个灵魂石的下落。

　　她回头看着双界行者说：'看来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了。'

　　'我们还会再见面的。'双界行者沉思着。

　　奥蕾莉亚运用双界行者教导的技巧，深入灵魂石之中。通往泽尼达尔的传送门马上就打开了。

　　* * *

　　圣光或许救不了图拉扬。他接受了这个事实。但是圣光可以减轻他的痛苦。没有圣光，图拉扬只能赤裸裸地面对折磨，感受灵魂被一点一点撕裂的痛苦。他紧紧闭着眼睛，不想看到自己的灵魂离开身体的样子。

　　尽管如此，痛苦还是让人难以承受。他说：'愿圣光照耀一切。'他说得很艰困，刺客的咒语在他耳边回荡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声音。他继续祈祷着：'愿正义战胜一切邪恶;愿无辜者得享平安。愿有朝一日不再有恐惧。我乐意为此牺牲生命。'折磨者一定听到了他说的话。'我相信过几年之后，你就会开始求我饶过你，但是我可不会这么轻易让你解脱。'

　　图拉扬感觉到一阵寒风掠过脸颊。这阵风没有任何气味，就像完全不属于任何生物的世界。

　　然后他听到一声尖叫。他还以为是自己受不了痛苦而惨叫。不是。那是刺客的声音。

　　'你没说错。我们注定会再见面。'图拉扬睁开双眼。她来了。是奥蕾莉亚。她被黑暗笼罩着，图拉扬感觉不到她体内的圣光。

　　刺客再次尖叫，召唤出匕首。恶魔跳向奥蕾莉亚，朝她喉咙挥出刀刃。

　　奥蕾莉亚甚至不需要举起手。黑烟在空中凝聚，形成一支弯曲的尖刺，直接插进刺客的胸口。图拉扬看见黑烟的尖端从恶魔的背后穿出，鲜血四溅。刺客跪倒在地，睁大双眼，嘴里还念念有词。

　　奥蕾莉亚向前了一步。'想把我们的灵魂挂在胸前?这是你看见的未来吗?我看到的可不一样。'她举起手，黑暗魔法聚集在她的双手之间。

　　刺客瞪大眼睛，喘着气，就这样消失了。恶魔身旁的现实一阵扭曲，接着就无影无踪。

　　奥蕾莉亚跪在图拉扬身旁，看着飘浮在他头顶上的灵魂石。'光靠我自己一个人没法子救你。'奥蕾莉亚转向洛萨克森。'我能感觉到你血液里的毒素。很抱愧，这会很痛。'

　　奥蕾莉亚弯起手指。洛萨克森全身抽搐，大叫着。图拉扬看见邪恶的绿色烟雾从洛萨克森的爪子飘散出来。血液和滋滋作响的液体滴落在地上，奥蕾莉亚把毒液从他体内直接扯到皮肤外面来。

　　很快地，毒液全都散去，洛萨克森又能动了。他急忙站起身来，呼吸依然急促。'奥蕾莉亚……妳发生什么事了……?'

　　'救救图拉扬。求求你。我一定要做个了结，那个恶魔竟然威胁我儿子。'

　　* * *

　　刺客逃了。它死命逃亡，不敢停下来。它不断地来回传送，在扭曲虚空和虚空之间穿梭。它把奥蕾莉亚的尖刺从胸前扯下，武器马上就消失于无形。刺客痛苦地喘息着，每走一步就跟着默念一句。

　　'必须逃走。必须逃走。必须逃走。'

　　它这辈子用过许许多多名号，现在只用基尔加丹所指派的任务来自称，就叫做歼灭。它生来就开始接受培训，目的是超越族人。经过多年的锻炼、塑造和折磨，这个恶魔的能力也随之大大地增长。其他艾瑞达都很惧怕它。怎么能不怕?它能在不同的世界穿梭，随意变化外形，还能看出将来会威胁燃烧军团的敌人究竟是谁。

　　但它还是被杀了。在德拉诺，被奥蕾莉亚杀了。

　　基尔加丹下令责罚。这么一来又让恶魔变得更强大。这个过程花了好几个世纪。

　　基尔加丹终于答应刺客前来刺杀图拉扬。同时也答应，成功之后要把奥蕾莉亚也赐给它。

　　刺客将永远保存他们，永远折磨图拉扬和奥蕾莉亚。

　　但是奥蕾莉亚逃走了，而且她还…… 她还有所改变。学会了运用虚空之道。

　　她也学会了如何操控终极的死亡。

　　'必须逃走。必须逃走。必须——'

　　黑暗物质突然勒住恶魔的脖子。恶魔尖叫着，无法再传送，就此被带回泽尼达尔。带回扭曲虚空。

　　恶魔很快地跳起身，从尖利的牙齿之间发出嘶嘶声。它的匕首在双手间旋转着，切断了暗

　　影的束缚。它绝望地笑了一声，朝奥蕾莉亚丢出剧毒的匕首。这个可恶的女人，竟然把它抓回唯一可以杀死它的地方——

　　匕首飞到一半就停住了，奥蕾莉亚朝它靠近。

　　'基尔加丹!救我!'

　　'他在看吗?'奥蕾莉亚慢慢的向前，靠近它说：'你就是他心爱的宠物吗?'

　　恶魔召唤出更多匕首，恐惧地咆哮。匕首全都在打中目标前就凭空消失了。奥蕾莉亚继续向它靠近。一步，又一步。又有一支阴影尖刺穿过了恶魔的左肩。

　　恶魔继续用右手投掷匕首。这个艾瑞达现在也已经无计可施。'救我。'它又喊了一次。

　　又一支尖刺，恶魔的右手也不能动了。'我知道你怕什么。'奥蕾莉亚这么说着：'我知道燃烧军团怕什么。我知道你的主人为什么要远征。'

　　恶魔能感觉到基尔加丹深深的失望。基尔加丹听到它在呼救，却仍然无动于衷。

　　这时奥蕾莉亚站到了恶魔面前。

　　恶魔跪在她面前，就连举起手求她饶命都做不到。恶魔只能虚弱地为自己做出最后的请求。

　　'求求妳……求求妳……求求妳……'

　　奥蕾莉亚蹲了下来，跟恶魔眼神相对。她一开口，恶魔就知道没有希望了。'你说过要杀死我儿子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的匕首切开了恶魔的喉咙。恶魔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，只能看着她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慢慢等死。

　　'真是便宜你了。'奥蕾莉亚说：'我大可以把你交给虚空之主，但是他们可能放了你，所以我想亲自了结这一切。'

　　在她背后，大厅的另外一侧，图拉扬跟洛萨克森看到了这一幕。恶魔看见他们的眼里有惊讶，也有恐惧。

　　然后这一切都消失了。终于解脱了。

　　* * *

　　图拉扬很痛，他全身都在痛。不光是肉体的疼痛，他的思绪、他的灵魂也都在痛。但他活下来了。灵魂石静静地躺在地上，毫无动静，也没有任何作用。洛萨克森扶着他站起来。奥蕾莉亚回来了。横跨水晶大厅的距离很长。图拉扬盯着奥蕾莉亚的每个步伐，脑袋一阵麻木，几乎无法思考。

　　奥蕾莉亚停在他面前，看起来很疲倦。'能再见到你，真好。'她说。

　　图拉扬很想说一样的话。很想告诉奥蕾莉亚，无论发生什么事，他都会永远爱她。那是事实，但他现在却想不出一个字。他还做不到，奥蕾莉亚似乎也能理解。

　　'我的命运不在圣光之中，而是在于黑暗。很久很久以前，我就知道这件事了。'奥蕾莉亚盯着图拉扬的双眼。'如果我不走上这条路，会害你、阿拉托尔，还有整个艾泽拉斯陷入危机。请你相信我。'

　　洛萨克森这时开口说：'我见过黑暗，奥蕾莉亚。我也看过堕落的生物。妳跟他们不一样。妳没有越过那条界线。'

　　'但有一天，我会。'奥蕾莉亚这么回答。

　　洛萨克森不以为然。

　　'我为了燃烧军团，做了许多不可原谅的坏事。我一次又一次屠杀所有生灵。但圣光还是救赎了我。我不会放弃妳，奥蕾莉亚‧风行者。我不会轻易放弃。'

　　图拉扬看着奥蕾莉亚的脸。图拉扬太了解她了。奥蕾莉亚很感谢洛萨克森……却不相信他说的话。'奥蕾莉亚，快走。离开这里。'

　　奥蕾莉亚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。'不。'

　　'我也希望妳留下。'图拉扬的声音中没有愤怒，只有充满痛苦的真实。'泽拉不会允许的。她会……妳必须离开，奥蕾莉亚。现在还来得及。妳不知道她会怎么做。'

　　'我知道她会怎么做。我也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。'

　　一股让人敬畏的力量突然充满水晶大厅。图拉扬感受到神圣愤怒在奥蕾莉亚身边聚集，他赶紧站到她身旁。他说：'泽拉，我恳求你的饶恕。'

　　'我已经警告过她，接触阴影会有什么下场。她现在竟然敢玷污这个神圣的地方。'

　　洛萨克森在圣光之母回旋的强大力量之前跪下。'请听我说。奥蕾莉亚‧风行者明明知道自己会受到惩罚，却还是赶回来救我们。这表示她心里还保有勇气、荣誉和无私这些美德。'

　　'只要偏离了圣光指引的道路，就算拥有再多美德也无法挽回。'

　　即使怒不可遏，泽拉还是停止了动作。

　　图拉扬敞开自己的思绪，让泽拉清楚地看见他的犹豫、沮丧，还有决心。'我求求你，泽拉，不要伤害她。'

　　泽拉无情地看透了图拉扬的灵魂，然后转而面对他所深爱的女人。

　　'奥蕾莉亚‧风行者。妳是否愿意发誓弃绝虚空，永远效忠圣光?'奥蕾莉亚的回答没有一丝恐惧。'我会奋战到燃烧军团化为尘土。'

　　'回答我的问题。'

　　'我们道路不同，但绝对不是敌人。我见过未来。我会在对抗燃烧军团的最后决战中与圣光军团并肩作战。一起消灭恶魔。'

　　'不，奥蕾莉亚。妳哪里也去不了，妳会被监禁在这里，直到妳重新回归正义之道。我不会让妳玷污我所看见的未来。'

　　'做妳该做的吧。'

　　奥蕾莉亚没有抵抗，任由圣光军团的人押着她，准备把她囚禁在泽尼达尔的某个地方。图拉扬看着她离开，奥蕾莉亚回过头，对着图拉扬温柔地微笑。

　　洛萨克森站在图拉扬身旁说：'她会回头。不要失去信念。'

　　'我还是相信圣光的旨意。但是……我也相信奥蕾莉亚。就像我们从前那样。'图拉扬看着洛萨克森。'是我太傻吗?'

　　'是这样的话，那我们都很傻，兄弟。'

　　图拉扬坐了下来，有人赶过来帮图拉扬疗伤。但他根本视若无睹。他现在心急如焚。他的命运模糊不清，他看不见未来会发生什么事。

　　在这股动荡之中，他心中还是有个避风港。一个平静的地方。无论发生什么事，他都相信奥蕾莉亚。永远会为她而战。奥蕾莉亚一定也会为图拉扬做同样的事。他很确定。这让他恢复了平静。